2009/02/19

成英姝:我們都太在意永遠

原始網址:眾神與野獸

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對自己的思想(就是活在這個世界上,我所信念為真實者)作一個大規模的整理,這使得我進入一種很古怪詭譎的境界。我赫然發現當我在表達一種念頭的時候,很容易讓外人感到混亂。因為人的習慣一定欲望在最快時間去判讀歸類別人的天平傾斜的方向,可是對我而言,那東西根本已經不存在。

於是我的某些不同的說法就會分別被視為信善或者信惡,消極或者積極,希望或者絕望,相反的基調好像輪替出現一樣。

正確的說,並不是在兩者間擺盪,而是兩邊已經不再是兩邊,那界線已經不存在,那正副數值的維度也不存在,它們已經融合,不相矛盾地此起彼落綻放。

剛突來興致把去年在中時的專欄拿出來看看,想說搞不好不似之前那麼抗拒去整理這些東西,隨便叫出一篇,也不記得內容是什麼。看了以後,發現這篇其實不在我預設的這系列文章的風格和內容走向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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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太在意永遠

〈一路玩到掛〉裡,傑克尼柯遜和摩根費里曼兩個生命所剩無幾的絕症病人從醫院跑出來,列出一張死前想做的事清單,逐一實現。傑克尼柯遜去刺青的時候,勸摩根費里曼也來刺一個,後者說想不出有什麼是可以永遠留在身上的圖案。「拜託,我們兩個都快掛了,哪有什麼『永遠』。」傑克尼柯遜說。刺青師聽了一驚,問他們是不是真的快死了。傑克尼柯遜不耐煩地說:「那是個比喻啦!」

前些日和朋友喝酒聊天,聊到刺青,互相嘲笑一陣,我們三個人身上都沒有刺青。然後就靜下幾秒,有一種羞赧,我們都太在意「永遠」兩個字。永遠不需要多遠,只要認為還有明天存在,就好像不得不為那個叫做「明天」的擔憂。我記得開車時聽到信樂團唱薛岳的「如果還有明天」,這主唱的聲音真的會讓人感動得發抖,我對薛岳死前的事記憶猶新,他還活得好好的時候,大家已經把他當作死人,白痴女主持人還裝模作樣地問他「感覺怎樣?」「如果還有明天,你想怎樣裝扮你的臉?」是啊!以前上班的時候,晚上睡覺我會想隔天該穿什麼衣服,這個問題也有助眠功能,因為這問題如此單調乏味,想不出來也沒關係,明天再想,因為明天世界仍一樣運轉,以最公式化、瑣碎而平凡的方式。

如果從明天開始,什麼都不一樣了呢?你問。

這世界是不給承諾的,那麼人又如何給。

好多年前,我受某唱片製作人之託,替一個日本男孩寫一本書。那男孩很漂亮,非常稀有的漂亮,我好像只交出沒寫了多少字的一張紙應付,勉強記得我寫的是關於永遠這兩個字不可以輕易說出口。那男孩後來也沒出道。

每當冬季的寒冷陰雨一來,我就有種一腳踏進並行異次元世界的感覺,我稱之為「托爾金迷霧」,托爾金的世界是一個放置在真實的凡俗的平淡無奇的世界中的箱子,兩者平行重疊,當濃霧遮蓋了視線,有時撥開那白色的簾幕,就會置身在托爾金的世界中。今年冬天的連日冷雨,特別瀰漫著托爾金迷霧的氣氛。有一種電影情節,主角意外或者為了某種目的,來到了另一個時空,大部分的劇情,最後都讓他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我其實很怕那種洞穴崩塌或者唯一的橋斷掉的故事橋段,回不去怎麼辦?時間是沒有間隙的,就像流水沒有間隙,然我頭一次想到現在與未來不一定是連結的。

小時候我總是很害怕一鬆手氣球會飛掉,氣球一旦飛到天空,就永遠回不來了,那氣球要怎麼辦?氣球究竟會去哪裡?

Y 寫信來,說看到相貌很像前女友的女人,令他心驚,他曾經辜負的女人。我暗暗想著,怎知道被他辜負過的女人,是不是早就完全不記得他?這份惆悵還是來自於對方心中的自己,如果對方已經忘記你,你仍內疚嗎?

於是我發現所有出自於一種斷裂而來的哀傷,都其實是某種形式的鄉愁,最近你那煩亂的情緒不就像切斷的手腳還有知覺,隱隱作痛,不就像卡在陰間的鬼魂,既不能前進也無法後退,看到東西摸不到,發出聲音而對方聽不到?

然而,嘿!就像不能因為佔了個免費停車位,就不再把車開走,對吧?深夜裡聽 Joanna 的歌,「Let’s Start From Here」,我總是那麼喜歡其中一句歌詞,I don't care where we g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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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巧,Joanna 好像出新專輯了。她的聲音真的是很特別。怪怪的,我說不上來,以前覺得聽起來很舒服,可是這次怎麼覺得很刺耳,就是感覺那聲音非常奇異。但那就是它吸引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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