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星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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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裡的一個週末夜晚，我們家固定的相聚時刻，平時很少使用的電視撥放著電影，而剛看完的大人都面面相覷。每個人很顯然地一言難盡，我們不願示弱，卻也不願表態被感動，有人總結有人或正或反的附和，然後發現一向爭強好勝的小弟安安靜靜地，沒有笑，也沒有說話，於是我們問他：「弟弟，你怎麼啦？」而唸幼稚園的弟弟雙手矇著臉大哭起來，那一年他五歲。

那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主角是一對姊弟，小男孩精力充沛調皮搗蛋，常被爸爸責打或被老師罰站。孩子的媽媽過世了，家裡很窮，上課的途中需要跋山涉水地，往返路途就是一陣奔波，而農家的生活日出而作，課餘他們都得幫忙餵豬採茶做家事，買不起農藥時他們只好請假，一隻一隻地徒手抓菜蟲，那時還沒有九年國教，而讀書是有錢人家的事，書讀不好最好是趕快工作，至於畫畫，這太風花雪月了，是很遙遠的事。

學校新轉來一位美術老師，他開始了美術課，歡迎有興趣的小朋友來報名，這位新老師發現了小男孩的畫裡充滿了創意，裡頭反應出生活，也包含想像，於是老師鼓勵小男孩多畫畫，送他一盒蠟筆，在家裡需要幫忙時帶班上同學一起抓菜蟲，美術比賽想要選小男孩參賽。可是任何系統都是有權力運作，於是鄉長的小孩還是當上了代表，小男孩知道後失望之情溢於言表：「老師，有錢人家的小孩什麼都比較會。」超齡的言語，反應了現象。

於是老師離開了學校，臨走前他去看了小男孩，把畫具交給他，拜託孩子不要問他為什麼。接著小男孩生病了，爸爸賣掉了還沒有長大的豬，還錢給鄉長，付了醫藥費，鄉長的兒子拿到全國比賽的第二名，老師把小男孩的畫作寄到國外比賽而得了獎，但小男孩此時已經過世了。升旗臺上姊姊幫他領獎，而不會講國語的爸爸要她致辭，她說的很短，大意就是現在大家都說她弟弟是天才，但是當她弟弟在世時，只有郭老師說他是天才……

最後，老師爸爸姊姊鄰居們把得來的獎狀燒給了小男孩，他當時想要畫一幅好大好大的畫，把自己所看到的風景都畫下，鄰居懊惱說那調皮的小男孩原來真的有天份，而爸爸感嘆這孩子原來是生病而不是偷懶，可是人事已非，低沉的旋律緩緩唱起：「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媽媽的心啊魯冰花。」山水無聲，而故事停在這裡。

後來的後來，我們長大了，開始忙著一些自以為比看電影聽故事更重要的事，生活的優先順序重新調整了好幾次。只是當某天有部國片突然爆紅，周邊產品多到我再也無法忽視，朋友告訴我說她並沒有看過「魯冰花」，於是我們一同觀看時，我欣賞著小男孩大無畏地說著：「妳不唱，那我就唱囉。」的憨厚笑容，想著一個好作品或許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陳述，於是我和朋友聊起了那個夜晚，回憶一位五歲的小男孩，看著看著電影，然後就哭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