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4/21

評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膚色の時光」

原始網址:LULUSHARP

時間:2009 年 4 月 18 日,週六,晚上 7 點半
地點:誠品信義店6F展演廳
演出: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膚色の時光」

很多人應該都只注意到這個演出作品標題為「膚色の時光」,但是我卻還注意到這個作品還有個英文標題:Once, upon hearing the skin tone,應該可以直譯為「曾經,聽著皮膚的樂音」(我譯不出 upon),這短短幾個英文字便關涉到時間(once)、空間(upon)、存在(the)、感官(hearing)、身體(skin)與音樂(tone)等現象學向量;而不論是「膚色の時光」還是「皮膚的樂音」,濃濃的詩意都游走於皮膚、顏色、時間、音樂不同的向量之間,而且有一種時光的流逝感。有了皮膚當起點,有了詩意當自由聯想,再以愛情為主軸,幻化出十二名演員以及十二個角色,各有不同的性格情感與精神狀態,並以陳綺真的音樂作品為基底,各配以一首適情適性的主題曲,以各種不同的「唱法」(其實是各種不同的角色關係),譜成一部愛情推理的音樂劇場,交織成一張盤根錯節的慾望蛛網。

肯定還有更多的觀眾對那堵懸置在舞台中央上方的「牆」,感到視線大大受阻,永遠看不到「完整」的演出。製作人石佩玉在節目單提到「大過年的會議上……導演『王嘉明』拿出故事大綱 —— 一張十二個角色錯綜複雜的關係圖,有各種顏色的虛線、實線,友情、愛情、曖昧、背叛、密謀,密密麻麻手繪了一大張,看懂說清楚已經是一小時後的事了。」(頁 3)我就在下一頁的上方,找到了「可能的」那張角色關係圖,大體上都和演出內容所呈現的差不多,倒是在該關係圖的左側,我注意到Fa往左下方延連出去的線框裡寫著「明室」二字,我立刻聯想到羅蘭‧巴特生前最後一本作品《明室‧攝影札記》(La chambre claire : note sur la photographie,1980),明室是西方一種幫助製圖的儀器(投影描繪器,http://zh.wikipedia.org/wiki/%E6%8A%95%E5%BD%B1%E6%8F%8F%E7%BB%98%E5%99%A8),就像二次曝光一樣,會產生光學疊印的效果。我這後見之明,讓我找到一種解釋那堵牆的方式(雖然我在觀賞的當下,早已經接受了「不可見的」「完整」演出),牆中央那扇可以開闔的門,更像是明室的針孔,我雖然看不到對面觀眾或演出的倒影,但是卻透過同步攝影系統,看到投映在牆面上的「看不到的演出」的部份正影,若說羅蘭‧巴特《明室‧攝影札記》一書所要描述的是攝影的「此曾在」現象學意義,那麼或許可以說「膚色の時光」所要呈現的是表演的某種「此不在」現象學意義。其實,原本角色關係圖裡的「明室」,到真正演出時已經變成周明宇所飾演的「勝雄」,在他身上的會計學意義反倒大過於明室的現象學意義,幸好我還是在某一版的宣傳小張上,看到一位年輕女性拿著照相機,正在拍拍著她的另一名攝影者(或者她正拍著鏡中的自己),兩人互用照相機瞄準對方,拍下對方,看與被看,拍與被拍,互為主體,也互為客體,更互為鏡像,這比羅蘭‧巴特《明室‧攝影札記》一書裡所談到的,可能還要更為複雜多維。

皮膚應該可以說是一種身體的地圖吧,薄薄一層,淺無深度,創作的自由聯想就是從這裡起飛,我們可以在演出當中找到散落各處的「身體符碼」與「身體座標」。像是 Fa 所飾演的眼科診所醫師 Eyes,在其心儀的女病人陳怡君(張 Winnie 飾)的視網膜上,刻上他的身影,在膜上刻影,要不就是高度醫學科技,要不就是高度詩意的想像,無法達成。或者像是 Jean(林俊逸飾)所經營的法式健身房、法式三溫暖、法式腳底按摩、法式生存遊戲、法式羽球場、法式酒吧,都是讓身體放鬆或流汗的休閒場所,當然也是慾望流動的空間。再像Copy(蔡卲桓飾)與Pinky(王宇平飾)之間面膜皮相的虛擬愛情,幾乎完全應和了村上隆所提出的「超扁平」(superflat)概念美學,魔獸、影印、虛擬角色、線上遊戲、面膜、掃描等等,幾乎全是超扁平薄的意象叢集。阿雪(陳雪甄飾)和天仔(施名帥飾)所經營的順天養生小吃攤,講究因人而異地調配養生料理,身體與靈魂都需要餵養,這也是 Vivian(藍貝芝飾)所主持的廣播節目的信念。或者像因車禍而成植物人的恩慈(蔡雅婷飾),只能在怡君的想像當中甦醒,但偏偏怡君是位網路作家,連 Pinky 都是她創造出來的虛擬人物,竟成 copy 虛擬的情人。而小莫(莫子儀飾)則是不斷地在旅行中尋找他存在的意義,不斷地介於匯率、移動、轉機、過境之間,永遠處於某種 liminality 之中。林勝雄總是以會計的角度計算愛情,Jenny(張念慈飾)則是以保險的角度計算生命,不管是一道難解的三角習題,還是一份只防意外的保單,身體、生命與愛情被待價而沽或精密算計,被拆分成各種尺寸的物件。

當小莫在埃及旅館裡泡澡時,說了一段話:「可以不要再有故事了嗎?不要再有高潮起伏!不要再有幸福的結局!不要再有悲傷的收場!不要再有人戀愛!不要再有人失去!不要再有等待!不要再有失落!不要再有錯過!」這幾乎就是對於古典戲劇結構美學的一種宣示,將情節、發展、情感、起伏、catharsis 等全部壓扁,歸零的低限主義,營造一種新感性的美學經驗:充耳聽聞李欣頻式的誠品廣告語錄,所有角色只剩一首歌的情感容量(還是足夠王浩威進行角色的心理狀態分析),在亂針編織與眾聲合唱之間,餵養觀眾輕淺的笑料鴉片,故事輪廓線條模糊了,劇場調度的意象殘影增多了,讓這樣的視覺殘影取代情節鋪陳的結構倫理,看見「看不見」的表演,說不出條分履析的觀感,感性與詩意的情感閘門被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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